不等男人阻攔,女人便大幅度的行動起來。她的動作幅度很大,有些不正常的難以自抑的夸張,大聲問這個東西該放哪兒,那個碟子該放哪兒。她手腳麻利地將所有的東西都歸攏好。然后又進衛(wèi)生間補了補臉上被接吻弄亂的晚妝。接著她表情平靜的出來,順手拎起廚房地上的垃圾袋,對著廚房門口那個看得有些發(fā)怔的男人平靜地說:“走吧?!?/p>
樹葉在夜風中嘩嘩響著,冷露提醒給人以無法遮掩的幽涼。枝子不由在風里打了一個寒戰(zhàn)。男人討好的上來,又殷勤的摟了摟她的肩膀。枝子不說話,任他殷勤著,渾身木木的,一點感覺都沒有。進了車里,男人和她并排坐在后座上,車子一開動,他便無限溫存的伸過手,將她摟靠在他的臂膊中。枝子不拒絕,也不回應,仍舊是麻木的,任他這樣毫無意義的摟著。此時她才覺得一切都變得毫無意義。
車子悄無聲息的在暗夜里滑行,滑得輕飄而又滯重。偶爾能見前面的車尾燈劃出幾抹窒息人的暗紅。夜是干燥的。夜根本就沒有潮聲。她想。到了小區(qū)的樓門口,女人下車,男人也跟下來,假意跟她擁抱握別。握別完了,男人又返身低頭鉆進出租車,跟著車子往來時的路上走。女人目送著載著他的紅色皇冠在夜幕中一點一點遠去。畢竟,他還不是個壞人。她這樣想。她愿意盡量往好的方面想。畢竟他還是有責任感的。哪怕這責任感只是在他最后護送她回家的這短短的一程。短短一程中的呵護和溫暖,也足夠她憑吊一生。
夜風猛勁的從樓門口吹了過來。女人的頭發(fā)又亂了,幾絲長發(fā)貼到臉上來,遮住了她的雙眼。她抬手將發(fā)梢掠向腦后,無意間手指觸到了臉上潮乎乎的東西。她轉回身,扭亮的樓道里的廊燈,準備快速上摟。剛一抬腳,一大包東西碰著了她的腿。她低頭一看,原來是廚房里的那一袋垃圾。直到現(xiàn)在她還把它緊緊的提在手里。
眼淚,這時才順著她的腮幫,無比洶涌的流了下來。
1997年5月26日于北京雙秀
原發(fā)《作家》1997年第8 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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